生花花hanajun

执离戬杰推
比起写手更爱当黄牛的儿童文学出版er
相隔十年再混同人界的小透明
间歇性写文,抽风性冒梗
对读者从来不负责

【全员】厉害了,我的妻(捌)

刺客AU


此文又名光风霁月的公孙副相与四位娇妻没羞没躁的生活。

刺客列传官配,钤光,执离,仲孟,齐蹇。

【1】 【2】 【3】 【4】 【5】 【6】 【7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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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8】

 

“棠梨的梨,漓水的漓,璃瓦的璃,你是哪个字?”执明斜靠在罗汉榻上,伸手抓了一把石榴粒送到口中,眼睛不离前方。

慕容离正立在窗下摆弄一盆羽琼花,听到问话转过头来:“我只想起音,却记不起字,你随意唤就是。”

“那怎么行,”执明笑着支起身来,“知道字的意思才能唤得亲近呀。”

“喊出来,听着不都一样……”执明目光灼灼,看得慕容离忙低头撤了眼,声音明显小了些。

执明见他侧着身,后头的梅雕细木窗卷着帘子,阳光透进来撒了半身斑驳,他今日穿着缟色的上衣,下身一条铅红色的裳裙,当腰束着银带,两边掐出对称的几个纹褶,稍稍动起来裳摆就像水波纹,红艳艳,俏生生。

“阿黎,黎光的黎,霞黎的黎。”执明脱口就说了这句,“也只有你配得起这个字了。”

慕容离指尖一抖不小心划在绿叶上,勾出一条细痕。他抿了抿唇,不知道怎么接话。

执明见他不言语,又开口道:“你就这么喜欢这花?塘边还有一排,我让人全搬到暖阁来,放在你门口如何?”

慕容离拂过叶上的细纹:“羽琼娇贵,本就是春夏开的,到了京城天凉挨不过几日。”

“落了再去江南采,保准到腊月还能赏到花。”执明把身子靠向榻上的案几,懒懒笑道。

“那要花多少银子?千里迢迢运了来,就为看几天。”

执明挑起眉:“这又如何?以前我母亲喜欢牡丹,命人在园子里挖了个大窖,把牡丹植在窖顶,冬天的时候窖里烧火,热气蒸上来,牡丹还能伴着雪开。”

慕容离噙着笑:“雪中牡丹,仙气腾腾,的确是好景。”

执明噌地跳起来,走到他身边:“那我这就命人在园子里挖个大窖,等到冬天,给你开一园子的牡丹!”

“等到……冬天?”慕容离怔住了。

执明意识到话里的不妥,忙解释:“我不是说你等到冬天都寻不着家,而是……我这屋子大,房间也多,你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。”执明将手搭在慕容离的胳膊上。

慕容离探下目光,盯着那只手,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变化,但脚悄悄往后退了一步。

执明见他后退,才知自己方才是急了,立即将手撤去。也是怪了,他素来习惯与人亲近,与那帮名伶乐师在酒桌上玩闹的时候,摸摸手脚都是常有的事,偏到了他这里,只消他一瞪,脸就连带着燥起来,仿佛以前玩的闹的都不入流。

“你……”慕容离看出了尴尬,眼波一闪,找了个别的话题岔开:“你刚才说到你的母亲,我在这处呆了些时日,怎么不见你的家人?”

执明望着他:“十几年前就仙去了。我家人多,各个都是忙人,上一次聚齐已经是三年以前了。”他停了停,又皱起眉说,“我有个弟弟,和我长得很像,可性格实在是差,每次找他比登天还难。替你去江南寻家的事,他动动手指出队人马就能办到,结果非托辞说忙,听都没听就拒绝了,实在是无情,下次他若来求我办事,我定不帮他。”

慕容离望着执明,见他愤愤不平的模样,虽在抱怨,却没戾气,反而透着些任性顽劣的少年气。

还有几分痴傻。

慕容离忽然笑出声来。执明见他这么笑,如解语花,似三月柳,心头一荡,差点又上了手,只是眼底倏忽出现了另一道身影,转头望去,见书童小胖不知何时立在门口,一副不知道当不当进门,不明白该不该插嘴的模样。

小胖见自家主子终于瞥见他了,眼睛一亮,不说话反而扭捏地往后退。

执明明白了,这是有事不方便在屋里讲,得借一步到廊下来的意思,几步跨出门后,小胖凑在耳边说道:“黄司徒家的长公子来了,正在前厅等殿下您呐。”

“不是叫你不准把消息传出去么,”执明压低声音吼道,“这帮人中就数他最好色,找个理由打发了!”

小胖眨巴着眼睛,委屈地说:“黄公子不是为了暖阁里的这位来的,他说先前答应过殿下一件事,这会送东西过来给殿下呢。”

“什么玩意?”执明听得糊里糊涂的,“他答应本王什么了?”

 

穿过几进的堂屋来到前厅,黄公子正等在大厅侧面的小窗屋里。这几日府上规矩:生客一概不见,熟客只能领到前厅。黄公子是户部侍郎家的公子,常与执明厮混玩闹一处,吃喝玩乐样样少不了他,算是熟客中的熟客。

执明推开小窗屋的门,蓦地愣住了。

屋里除了正在摇扇的黄公子,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。一男一女,相同的长相,一边儿高,两人都穿着石榴红的半袄,巴掌大的脸上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。

“见过逍遥王殿下。”那两个孩子见执明进来,忙跪倒在地。

执明想起来了,这两个是京城里正当红小唱,三个月前在醉仙台的包厢里,他见这对孪生姐弟歌唱得好,特交代黄公子私下赏他俩一笔银子。

 “殿下,几个月不见,近来可好?”黄公子收起扇子,“您瞧瞧我给你带来的这两个人,还满意么?”

执明眉头一皱,这才反应过来,原来黄公子把他赏的那笔银子当成是这两个小唱的赎身费,眼下这是往府里送人来了。

这两个小唱,姐姐叫向月,弟弟叫倾风,都是芙蓉面玲珑眼,笑起来明媚生动。执明望着这两姐弟,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。

同是将红衣穿在身上,却如同云与泥般,比都不能比。心中开着红梅,哪里还能再看见凡桃俗李?

于是他淡然地移开目光,又落在不远处的桌子上。

掀开锦布,执明望了一眼然后问道:“这些又是什么?”

黄公子摇着扇: “不久前殿下曾说过想寻些有趣的玩意,刚巧这几天京城进了一批好货,这里有西蜀的梨木琴,岭东的沉香木箫,还有江北的兰雕鸾筝,都是难得一见的东西。”

执明拿起其中一只沉香木箫,放在手中观赏,眼睛忽然一亮。

“本王觉得它正好,”执明摸了摸手中的箫,笑着说,“其他的你全都收回去,就留下这支箫吧。”

 

梨院歌舞足风流,美酒如刀解断愁。

西城角是出了名的销金窟,赌坊、酒楼、瓦肆勾栏栉比鳞次,靠河的岸边停着一排画舫,月挂枝头,歌舞正劲,霓裳六夭,嘈嘈切切。

越是嘈杂的热闹地,越容易藏身匿迹。河当中停着座画舫,红柱纱帘与周围其他舫船无二致,只是舫里纱后的人并不是来寻欢作乐的。

艮墨池盘腿坐于矮桌前,捋袖斟了一杯酒,微呡一口。忽然船头好像传来咚的一声,声音不大却利落轻盈,不一会儿,帘布被掀开,进来一个穿劲装的男子。

艮墨池抬起眼,他的眼睛很漂亮,瞳色浅淡眼尾轻挑。“怎么这时才来?”他用这眼轻轻扫了遍来者。

来者的眼睛生得比他还漂亮,形如桃花瓣,睫下带着卧蚕纹,眸中盛着秋水月。这人没即刻回艮墨池的话,而是兀自盘起腿,拿起细嘴酒壶隔空倒进嘴里,酒出壶嘴流入口再入喉,他洒脱地仰起头,露出白皙的颈子。几口饮下,才开口道:“府里近日戒备严,多事之秋,前院后院把守的人多,出来不容易吶。”

“东西呢?”艮墨池问。

他将手伸进襟内,掏出一叠信笺,甩在桌上:“都在这了,你可看好了,都是廖大人的款,一封不多一封不少。”

艮墨池翻看着信笺,确认完毕后,收进袖中:“殿下最近心情不佳,诏书的事还需加紧。”

“如何加紧?内阁紧锁,钥匙公孙钤贴身带着,本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,谁知武功也不弱,为偷廖大人这信,我差点被他擒住。”

“陵光,”艮墨池望着他的眼睛,“若得了诏书,殿下必履行先前答应你的事,你自行斟酌。”

陵光轻咬嘴唇,没作声。

“接近他,取得信任,必要时,也得舍弃些东西。”艮墨池垂下眼,拿起细嘴壶新倒了一杯酒,推到他的面前,“酒盛在杯里喝才文雅,绝世公子的身份还得继续。”

陵光看着他推过来的杯子,醇酒摇摇晃晃映着头顶上的灯笼,叹了口气:“谈何容易,近日他已对我产生怀疑,几次前来试探,我光是瞒着身份便已经勉强,怎能再进一步?况且……”

“况且什么?”

陵光抬起头:“慕容家的那位公子真的死了?”

艮墨池皱起眉,最近让宁王烦心伤身,让自己几夜不能寐的正是这位,这慕容两个字听着就烦:“问这些做什么?他的死活与你无关。”

陵光见他避而不答,心中也猜出了答案,于是抬高眉毛:“那慕容离是公孙钤的妻,死活怎么与我无关?若是死了,那还真有些麻烦。”

艮墨池冷笑:“他死了,你不是更有机会?”

“原先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陵光托起腮, 似是陷入了思考,“可是近日觉得……又不是这样。你说,一旦结了夫妻是否真会牵肠挂肚?我原以为公孙钤娶了三个,定是朝秦暮楚之人,没想到他为寻慕容离连日奔波,整个人都瘦了一圈,看着也是可怜。看来,一沾上情啊爱的,伤身劳神,果真麻烦。”他眼神闪烁,有不屑,有疑惑,有怜悯,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羡慕。

艮墨池哼了一声:“日夜奔波也许并不是对人牵挂,而是皆为利来,那慕容离的父亲曾是江南知府,对殿下所知甚多,这二人要合谋,绝对会对殿下不利。”

陵光睥睨道:“找你商讨情爱还不如跟块石头说话,是我错了。你且告诉宁王殿下,诏书一事我自有办法。”

“希望如此。”艮墨池眼中带着明显的不悦,陵光虽难驯,却是取诏书的最佳人选,还需顾他几分面子,于是他又说,“诏书到手便予你自由,黄金良田自不会少。”

“若是我拿这些换我师兄回我身边,宁王殿下可会允?”陵光追问。

艮墨池先是沉默,而后点头:“自然,若拿诏书相抵,你师兄定会平安归来。”

 

夜到了后半程,天上星子更亮,晚风拂过更凉,陵光下了画舫回到公孙府上,脚尖一点越过高墙,轻盈地落在南苑内。

目光快速朝四方探寻,并未察觉异样,于是他伸出手指推开厢门,将桌子上的蜡烛点亮。

火烛燃起,厢房渐明,陵光转身准备换下外衣,却蓦然瞥见靠南边轩窗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。肩头一颤,陵光当际钉在原地,只觉浑身血液涌上头来,脊背一片寒凉。

公孙钤似乎已在此处等候多时,正从容不迫地观赏着他脸上的表情。

陵光的脸色青青白白了一阵,脑中思绪千般流转,最后归于平静,刹时间又换回那副慵懒风情的模样:“副相,子夜时分进我的房间,应先打声招呼,我好做个准备迎接副相。”

“哦?”公孙钤见他正眨着美目暧昧地望着自己,也勾起嘴角回他,“你要如何准备?”

“金樽酒,什锦菜,安息香,红绡帐,备好了等副相来,这才不负朗风明月。”

公孙钤轻笑道:“可我觉得现在也挺好,若是事先打了招呼,便见不得陵公子这幅模样了。”

公孙钤是笑了,可陵光面却僵了,他此刻的模样的确跟往常大不相同,披肩的卷发现已利落地束起,紫色摆尾纱袍已换成束臂收腿的素衣,脸上未施脂粉,原本水红胭脂点的嘴唇更因受伤变得几分苍白,如此大的改变,简直就是在说:我其实另有身份,而且我正在做对不起你的事。

他的身份就这么被看穿了?

陵光深深看了公孙钤一眼,目光缓缓地扫过他的眉眼,公孙钤也看着他,双目接触,谁也不愿先避开,仿佛谁先弱了气势,眼前的这场虚情假意的周旋便会立刻被戳穿。。

两个人心里都像明镜似的,都不点破,陵光脸皮向来不薄,既然公孙钤喜欢打着弯儿说话,那他就奉陪到底。于是他一屁股坐在床头,毫无羞涩地说:“进了你的门,就是你的人,副相喜欢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,一切全凭副相做主,副相若是要寻风流,门敞着,多晚我都陪你。”

公孙钤收起笑:“今夜我来并不是寻风流的,我也从未想过来你这寻风流。”

陵光挑起眉:“哦?那副相是到我房里看星星来了?”

“慕容房里丢了些东西,府上各处都没寻着,我想问问陵公子见着没?”公孙钤眯起眼睛,话语开始变得锋利。

陵光的手指微微蜷起,他隐在烛火暗处,看不见表情。

“陵公子,你,见过么?”公孙钤见陵光不发一语,心中更加确定,又重复了一遍。

忽然,陵光倏地从床边站起,走到公孙钤面前,双眉一挑:“听副相这话,已经笃定我是偷这东西的人,那遍请副相搜一搜,若是搜着了,要杀要剐悉听尊便。”

公孙钤一愣,还未反应过来,便见陵光将手探向自己的腰间,轻轻一解,束腰的绸带便吧嗒一声落了地。

“你——”公孙钤瞬间说不出话来。

“看来东西未在腰带里藏着,副相要不要探探里面?”陵光继续脱着衣服,解开袖口绑带,将外衣利落地褪下。

“衣襟口袋皆是空空,下裳我也褪了吧。”陵光低下头,解开绳带将外裤除下,顺便将脚上穿的靴子也脱了,光脚站在地面上。

公孙钤乱了目光,屋内火烛照得不充分,昏昏暗暗更添几分暧昧,眼睛刚移到下方又被迫转上来,看着上面又不得不移到别处,根本听不得陵光话里的指引,只得与陵光继续眼对眼。

陵光咄咄逼人,见公孙钤正襟危坐只敢盯着自己的眼睛看,便一把扯下束发的玉冠,如墨的长发落下来,散在腰间,蜷卷的发尾撩过腰肢,尤其缠绵。

公孙钤暗下眸色,陵光素衣素面,脸色甚至还有些苍白,可在他看来,是勾人心魄的美。这天底下绝色美人不少,光在他府上便有三位,可像陵光这样,清丽与妖艳并存,既有柔性,又有杀性,即使浑身都充满危险,也能让人痴痴地陷进去。

陵光此刻已将手移至脖下,搭在最后一层的亵衣领口上,秋天的夜寒气逼人,单薄的衣服不掩寒,指尖有些微微发抖:“副相,这是最后一件了,脱了,就得光着了。”

话语平稳,表情淡然,陵光慢慢扯下领口,露出一小块凝脂般白皙的肌肤。就在这时,公孙钤忽然站起身,褪下了自己的长外衣,然后披在陵光的肩上。

“夜冷,你别冻着了。”他将两臂绕到陵光背后将外衣捋平,然后轻轻把他圈在怀里。

陵光的身子有些冰冷,被公孙钤拢在怀中,就像跌入了一个暖暖的罩子里,软软绵绵的,还有竹香与墨香。

“陵光,”公孙钤拥着他,在他耳边唤,“京城险恶不如西蜀淳朴,你若有难处,我护你回去,在南市做回你的小霸王如何?”

 “什么意思,你……认识我?”陵光一震,猛地抬头,话尾带着颤音。

 

八年光景,岁岁朝朝,花相似,人却变了。

公孙钤初到西蜀境地,正赶上仲春末。

西蜀地四面环山,中间呈盆状,正应了风水里的“福泽聚盆”一说,是块人杰地灵的福地。

那时公孙钤刚从京城出来,一路朝西南行,西蜀正是他计划停留的第一处。

从五老山入谷,再往前走两日,便是西蜀最大的郡城,虽及不上京城气派奢华,但街市小庙烟火缭缭,日子过得自有一番韵味。

距正午已过一个时辰,公孙钤腹中空空,市坊前方正好有一个馄饨摊子,三根粗木桩支着被雨渍熏黄的棚布,底下摆着五六摊桌椅,火灶燃着,大勺起锅,香气扑鼻。

公孙钤整整衣衫,寻了靠里的一角,从袖中掏出锦帕擦干净桌面及木筷后,端正而坐等待吃食。不到半晌,一碗刚出锅的馄饨摆在面前,厚面皮实心馅,绿葱花儿浮顶,水氤氤热腾腾,只是,碗里盛着的汤汁皆是红色,油滋滋的辣油飘在表面。

“店家……在下不嗜辣,可否换一碗?”公孙钤抬头,笑得僵硬。

卖馄饨的老头为难地望着他:“公子是山外面来的吧,这里吃什么都带着辣,寻不着清汤的馄饨唷。你若真吃不惯,把辣油撇些,就着凉水吃。”说罢,替他端上一碗水。

公孙钤用筷子夹起一粒,放在嘴边咬下半边,口中喉中立即充斥着辣味,一股热气冲头,连灌下几口凉水才能平解。

这该放了多少斤的辣椒,才能做出如此辣的馄饨?

公孙钤苦着脸放下筷子,止不住地咳嗽。就在这时,身后响起一个声音:“老孙头,加辣!”

惊讶地回头,公孙钤发现身后坐着一个穿淡紫布衣的少年,面前摆着一个大碗,汤水的颜色比自己碗里的还要红。店家送过来辣子粉,他一股脑倒进去,然后一挑筷子,大口大口地吃起来。

公孙钤惊得合不拢嘴,再望一眼,又惊得移不开眼。

这少年杏脸桃腮,肤白似玉,眼角泛着淡红,一双眼被辣气熏得水汪汪,仿佛含着情堆着思,天生的风情。如此美人,此时此刻正吸溜着火辣辣的红汤,一手拿筷一手捧碗,仰头将碗里的馄饨倒进肚中,然后啪的放下:“老孙头再来一碗!快点上,小爷我待会还有事。”

西蜀产辣子,西蜀人嗜辣,性子也辣,与京城人完全不一样,直爽爽的痛快,公孙钤看着看着,不免看出趣味来,一时间竟舍不得撤开眼。

被唤做老孙头的店家察觉到公孙钤的目光,见他玉带锦衣,应该是个外地来的公子哥儿,于是好心低声提醒:“别看啦,若是被他发现了,可是要挨揍的。”

“挨谁的揍?”

“你从外地来,不晓得他。别看那张脸生的俏,身手厉害着呢。他是我们这儿鼎有名的霸王,和他师兄在这条街上住了好些年了,东西三里路的铺子都是他关照的。”

“霸王?”公孙钤忽然有些想笑,实在是没法将他和这个词联想在一起,“在下还真想领教下,他是如何教训人的。”

老孙头一副不可教的表情:“话是撂这了,若是吃亏了可别怨我,前几日还有个同你一般心思的人,非要讨没趣,现在都趴在床上下不来呢。”

话刚落,只听那紫衣少年朝外唤了一声:“师兄!”他放下碗筷,兴冲冲地迎过去。

街道那边站着一个背剑的少年,个头较他略高,剑眉星目,衣服上沾着风尘,却不掩俊俏。

紫衣少年轻快地走到他身边,笑开了眉眼,脑后梳着的辫子晃啊晃的,发尾微卷,扫过细腰。

“看到没,那是他师哥,”老孙头说,“混江湖的,厉害着呢。”

 

 公孙钤在西蜀呆了数月,每天都来街上走一遭,却没再遇着他。

“听说是他师父生了急病,俩人连夜赶去乡下了,兴许过几天就回来了呢。”老孙头如此说道。

可从仲春等到暮夏,南市再也没出现过那抹淡紫的身影,公孙钤这才遗憾地收拾包裹出了西蜀。

下一行是往北走,出蜀地必走一条峡谷道,行车走马的过路人多,当下正赶上书生们赴京赶考的时日,一路酒家客栈生意红火,连路边简陋的茶肆都人满为患。

公孙钤行了大半日没歇息过,周身乏困,嗓子干得要冒出烟来,前方正好有座茶肆,两间草棚子一左一右靠着,寻了个空位,几口凉茶下肚,他才暂时缓过劲来。

就在这时,隔壁棚子里传来喧闹声,寻声望去,只见几个无赖模样的人围住了一个孱弱的书生,听争吵,似乎是书生喝的茶水不小心泼湿了其中一位的衣服。

“五十两纹银,无二话,今日赔了才能走出这个门。”围堵的人体魄魁梧,出言不善,明显是要坐地起价,讹这文弱书生一把。

书生哪里出得起这个钱,吓得浑身发抖,连忙跪下求饶。

茶肆里人虽多,但几乎都是出远门的过路人,明哲保身为先,谁都不愿惹事上身。于是那些无赖更加嚣张,竟然伸手夺过书生的包袱,将其抖落在地,从衣物纸笔中翻出二十两银子来。

“这是我进京赶考的盘缠,还请各位好汉手下留情!”书生连连磕头,孱弱的身子颤抖得厉害。

公孙钤提起桌上的佩剑,正准备起身,有人却比他先动一步。

那人独自坐在不远处的小桌旁,掀开掩面的斗笠,一头卷发落肩,露出绝美的容颜。“喂,”他弯起笑眼,朝那几个无赖喊,“有没有好心人给我指个路,过了这座峡谷,如何走才能上官道?”

流盼姿媚,言笑芬芳,那人知道自己生的美,稍稍一笑便能勾人魂魄,再加刻意的柔情一瞥,顿时让一棚子的人都愣怔失语于他的美貌。

公孙钤心中更是波澜骤起,他挂念了几月的紫衣少年,而今终是遇到了。

那几个无赖见如此美人对自己笑,酥麻得腿一颤,其中一名将抢来的二十两银子揣进兜里,撇下跪着的书生直接走向他。

“我们识路,小美人你是一个人?爷几个带你出谷道可好?”无赖话语轻佻,目光肆虐。

“好啊,不如现在我们就上路。”紫衣少年回答得爽快,拿起桌上的包袱起身,眼里漾着盈动的光,“我初次出远门,诸多不懂,若是哥哥们能随我一道,到了地点定感恩相报。”

这些个无赖都是粗人,哪能招架住他这番拨撩,忙冲到前面为其引路,紫衣少年瞥了书生一眼,转身而去。

公孙钤皱起眉头,见那群身形彪悍的无赖们簇拥着他,明显不是往出谷道的方向走,而是晃进了一条小道,不由暗暗担心,可再定睛一看,那少年背上背的包袱长而细,这,正是刀的形状。

耳畔忽然想起老孙头的话:“别看那张脸生的俏,身手厉害着呢。他是我们这顶有名的霸王。”若他要真没本事,怎么会特特将这些无赖引开?想到此处,公孙钤握着剑的手又松开了。

果然,不出半盏茶的功夫,那紫衣少年回来了。

还是明艳艳的笑,轻盈的步子,一头长卷发随着颠簸轻轻晃着,背后的包袱似乎动过,松松斜斜挎在肩上,他走得快,三两下回到了茶肆。

“呐,”一包东西砸在被抢了银子的书生身上,“数数看,少了没?”紫衣少年抬了抬下巴。

书生颤抖地打开布,稍一看便知,这刚被抢去的银子又被夺回来了。

“恩公!”他立即又噗通跪下来,“您的大恩大德,郑某没齿难忘,还盼告知姓名和家址,日后定要登门拜谢!”

“姓名?我叫——”那紫衣少年刚准备开口,便听见有人叫他。

“陵光!”

转过头去,是他师兄,正牵着马儿站在门口,见此情景不由皱起眉头:“我喂马的这会儿你又闯什么祸了?”

少年委屈地回道:“路见不平也叫闯祸?这书呆子丢了银子我给寻回来了,师兄,这你也怪我么。”

被唤做师兄的人面色稍缓:“既然是这样,银子也寻回来了,就早些走吧,勿要耽误了时辰。”

少年听话地点点头,走了几步又折回来,将还跪在地上的书生拉扯起来:“读过圣贤书的人膝盖就得硬些,别见谁都跪,天底下值得你们跪的,也就顶头上那一位,莫要自己看轻了自己。”

这句话是对书生说的,也被公孙钤听了去,本是随意地一说,却掀起他心中的巨浪。当今殿上的朝官,都为千金裘万金马折了腰,膝盖只跪能为己谋利的权贵,哪里还有读书人的气骨?

没想到,今时今日,荒郊野外,在一个雨水都挡不住的草棚下,他能听到如此话语,而且居然出自坊市间的一名少年。

灵犀一点,憋在心中已久的话被他说去了,这一刻,便动了情。

“恩公!”书生起身后百感交集,拉住紫衣少年的衣袖,“不知恩公去往何处。”

“同你一样,去京城。”紫衣少年留下一个笑,便匆匆跟上师兄的步伐,潇洒而去。

公孙钤将那抹淡紫的身影深深记在脑中,京城,那是他走出来的地方,总有再会的那天吧。

 

八年后,果然。

藏香阁内,当帘子掀开,四目相对时,这不曾结的缘线怕是要在那刻起,缠缠绕绕,将两人栓起来了。

陵光,绝世公子;公孙钤,当朝副相,八年后二人身份皆变了样,甚至是对立的两方,清秋的一夜,他抱着他,携长衫为他挡寒。

话语真真假假,情却真真切切,公孙钤伏在他耳边,轻轻地回答他的问题:“我认识你,而且,思慕你。”


TBC

下章开启双白线,并且这条线会连着发展好几章。

执离最近都会一直谈恋爱,谈个走心又走肾的恋爱如何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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